《外室》

1
真的很羡慕周景安总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昨夜事才过半，我就累得眼皮发沉，险些睡了过去，本着拿钱办事的职业道德精神，一直苦苦支撑着到结束。
之后好像有人用温软的湿毛巾帮我擦拭过身子。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又落进了那个温热的怀抱。
最近，周景安对我也太好了些！
甚至在我最后进入黑甜乡前，脑海里竟然跳出来两个字：缱绻。
“呵！”
佛说远离颠倒痴妄。
我翻了个身，终是睡了过去。
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我正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周景安一手从后圈住我腰，一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电话里声音嘈嘈杂杂，听不真切。
原本停在我腰间的手顺势向上，在胸脯最丰腴处轻轻的揉捏。
真是够狗的，花了钱就能把人往死里用吗？
话说今天他怎么还没走？
像我这样的床上工作者就算是睡到日落西山也不为过，但周大少要是日上三杆还没起床，实属少有，至少跟我一起时是这样。
“本来今天想陪你，那群不长眼的又惹事，我得过去了。”
报备？愧疚？
“有事快去吧，只是我可能会想你的……”
我立即进入工作状态。
其实周景安大可不必把戏做得如此之足，我有自知之明，也有自己的事做——早就约好了姐妹去花钱。
我如果不爱花钱，实不必找这份儿罪受。
周景安走了，留下一室荼蘼，我盯着富丽堂皇的屋顶，愣怔了半晌，终是起身洗澡。
化妆打扮之后，扬长而去。
今天还是国贸“扫街”。
店门口早已有专人等候。
“田小姐，贵宾室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进去休息一下吧。”
“怎么叫人呢，这可是周太！”
同行的小姐妹调侃道。
“周太？”
看来这个柜姐还不知道我的名号，估计是看客户资料现做的功课。
我不置可否。
不管田小姐还是周太？反正都是周景安买单。
不知道为什么，周景安早上枕头边说的话又在我耳朵里过了一遍——本来想陪我。只是狐朋狗友的一个电话，还不是说走就走。话说同样是买卖关系，我又和这些柜姐有何不同！
看我神色不豫，小姐妹会错了意。
“让你们店长过来，老板娘来了，你们就是这么服务的？”
其实她人不坏，就是张扬了些。
面前的柜姐果然有些紧张。
“没事，她逗你玩呢？”
我出言解围。
我心里常常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我若是一位善解人意的金主，那么我的金主对我也会多一些善意。
谁不稀罕金主的善意呢？
收到善意的柜姐殷勤的很，此时正轻轻托起我乌云般秀发，为我试穿新衣。
“周太，这是最新限量款，全帝都只此一件，您穿上就像是量身打造的呢！”
这声周太却令我莫名有些烦躁，她于是又推出了一整排新衣，供我挑选。
我懒得试，直接让她按照尺码全部打包。
签单的时候，看着结尾处那一串长长的数字。
我这是在干什么？
以往的我是懂得适可而止的，“扫街”的目的大多是打发无聊的闲逛罢了。那些标注天价的奢侈品，买的时候并不太能让我愉悦，反而时有愤懑，换做以前，我就是加够一个月的班，都不一定能从这里拎走一只包包。

2
我生长在一个不入流的三线小城，父母辛苦一辈子，拼尽全力也没能达到小康，还有一个已近婚龄的弟弟，想要过上都市丽人的生活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而我其实不过是帝都多如牛毛的文化创意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也挣不了什么大钱。
意外就是遇到了周景安。
那时候公司接到了一个大项目，是某知名集团投资的文旅基地，虽然只是做其中一小部分的创意设计，也足以令公司在短时间内踏上两三个台阶。
投资集团的大老板就是周景安，年纪轻轻就执掌着诺大的财团，据说此人的背景极不一般。
从签约到落成，在无数个为之熬夜奋战的日夜里，我对这位大老板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身。
直到庆功宴上。
他还年轻，干净而俊朗。
所以当被作为公司年轻设计师中唯一的小花，安排给周景安敬酒的时候，我并没有排斥，只是非常紧张。
主桌上纵横捭阖，我端着一满杯白酒站在周景安身后瑟瑟发抖，小门小户出身的小镇做题家在这种场合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无措。
“美女的香水好特别。”
旁边的人起哄调侃道。
周景安微侧身体向我看了过来，漫不经心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时微微怔了一下。
我抖着手赶紧解释。
“没，我没用香水。”
“没用香水，那就是体香啦，小姐姐还不快陪周总走一个！”早有知情识趣者前来凑兴。
“谢谢周总给我这个机会……”话只说了一半，本来我是想说给“给我们公司这个机会”，结果被周景安笑着打断了。
“我给你什么机会了？”
“啊！”
因为紧张，手里满杯的白酒早已洒了多半，落在周景安深色西服裤子上，变成一片斑斑点点的痕迹。
他瞥了眼酒渍，眼里敛着锋芒。
我更紧张了，得罪了这位金主，别说加薪，回去老板开了我都有可能。
想到这儿，我仰头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我干了，您随意。”
周景安倒是痛快，他端起面前酒杯，放在唇边啜了一口，随即放下。
接下来就是当时我和周景安引起多方猜疑的两句对话。
我问：“我以前见过您吗？”
他回：“怎么可能呢？”
我：“不可能？”
他随即转了身，自有人接过去话头，趁机吹捧。
我被晾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产生的幻觉，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游离于酒局之外，又像是被钉在了那里，尴尬得无以复加。
这是不是自取其辱？
一个写文案的，非去客串什么陪酒女！我躲进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懊悔不已。
对着镜子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结果一走出去就被老板堵在了夹道里。
“小田，刚才表现不错呀，没想到你这么聪明，早就摸准了这些公子哥的喜好，周公子喝了你的酒，我看你今晚就好好陪他，抓住这个金主，以后公司亏待不了你。”
“我要是抓不住呢？”我气的站在原地微微发抖。
不可否认我的这位老板向来是精明又世故，但今天这种场面根本非我所长，明明已经被冷待，他哪来的自信以为牺牲一个女员工就能拴住那位金主?又哪来的自信这个员工就愿意被他牺牲？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刚才还说你聪明，怎么这会儿又不聪明了呢？那些少爷们就喜欢你这种调调，看着清纯，最会勾人，你就别拿捏了，今晚要是给我搞砸了，有你好看！再说了要不是想留着你派个大用场，你以为你能清高到现在？”
我以为自己凭借的努力才在公司站住了脚，原来一切不过是我以为。
我以为这次项目做完，能升个职加个薪、能更快的攒够钱好给自己首付个小公寓，从此在帝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现在，一场陪酒就成了我跨不过去的坎。

3
再次进去的时候，周景安身边的椅子已经空出来一张，老板硬生生把我塞了进去。
迎着周遭或羡慕或不屑的眼神，我一杯接一杯陪周景安喝酒。
喝着喝着，就喝到了周景安别墅的床上。
有时候很多事情不过是一念之间，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可后悔的，所不同的是普通女孩和男人交往所期待的是爱情和婚姻，而我从一开始就被判定了结局必然是被玩弄和抛弃。
记得那夜咋暖还寒，别墅的落地窗外开满了丁香花，花气袭人，周景安的唇舌在我身上一遍遍流连。
他技术很好，开始的疼痛过去，带来的是不可言说的潮涌，而我始终在羞愧和欲念之间倍受煎熬。
好歹我也是读过书的人，早知道有一天要靠床上出卖身体来挣活，那曾经的寒来暑往努力奋斗便都成了笑话。
我为自己不耻，同时也暗暗侥幸，身上年轻帅气的男人其实也不算辱没了我，论姿色周景安配得上我，论条件我却配不上一个周景安这样的男人。
一夜浑浑噩噩，思绪杂乱无章混淆了梦境与现实。
“你弟弟到了结婚的年纪都还没有买房，女孩子家买什么房子呀，供你上大学已经不容易了，不想着让你回报，但房子爸妈是肯定资助不了你的，还不如你先资助弟弟把婚房买了，你说好不好？”
有手在我脸上轻拍。
“你说好不好？”
“不好，我要买房子……”
“不就是房子吗，你的衣服脏了，我给你买了新的，乖乖在这儿等我……”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房间归于安静，我的神思也慢慢从酒后纵欲中醒来。
床头柜上躺着一把钥匙，旁边纸笺上写着：别墅钥匙，以后就是你的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点餐变成了长包？
这样的事情我也无人可问，只能自己思忖。
昨天的衣服不知道仍到了哪里，我裹着薄毯喝了口水。
床边的地板上放着几个购物袋子，袋子上双C的标致异常醒目。
打开一个来看，是一件姜黄色经典款粗花呢上衣，吊牌上明码标价六万八。
以我现在的工资，两个月都买不了一件。
我又把另外几个袋子打开，从衣服到鞋子还有化妆品和首饰应有尽有。我粗略的算了一下，这些东西加起来，足够付一个小房子的首付了。
我还有些愣怔，手机的提示音提醒我进来了短信，是老板。
“小田，听说昨天周总直接带你回家了，真是辛苦你啦，今天就好好休息，至于工作，你不要担心，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什么时候再来。”
看来今天班也不用上了。
我重新躺回床上，缩在被子里，暂时做一只鸵鸟。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佣人过来敲门。
“田小姐，先生打电话说让您准备一下，一会儿过来接您。”
当我身着香奈儿长裙坐在朗阔客厅的一角，脸上略施粉黛、长发柔顺披于肩侧，出现在周景安面前的时候，他忍不住快走了两步拥我入怀，还故意偏过头在我耳边轻叹：
“太太真美！”
或许是阅人无数，不得不说周景安很知道女孩子的软肋在哪儿，甚至于令我恍然入梦，怀疑起昨天酒桌上所发生的一切。
周景安一定看见了我眼里的懵逼和痴傻，他笑了。
一夜之间，我从小文案摇身变成了贵公子身边的纯情女伴，身上穿的是顶级华服，颈上戴的是耀眼的宝石，可谓是富贵迷人眼。
而周景安的这声“太太”也很快就给我带来了实质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