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

赵江篱在春日小宴中一展英姿，
一套刀枪耍得好不亮眼。
惹来京中世家公子大肆夸赞。
相反，一众吟诗作赋的贵女们皆沦为背景。
赵江篱收好刀枪，爽朗大笑。
「听了几个时辰念经似的吟诵，我都快睡着了。」
「还是舞刀弄枪适合我，爽快！」
而我的姐姐，在她之后舞了一场轻盈曼妙的剑舞，
却被她当场嘲讽，面色惨白。
小宴过后，京中尽传我的姐姐舞骚弄姿，
公然勾引世家公子伤风败俗。
因不堪流言，姐姐自高楼一跃而下。
次年春日，我踏上回京之路。
于春日小宴中与赵江篱相遇。
1
镇国公府嫡女赵江篱，自幼习武。
京中早有传言，赵江篱天资聪慧。
舞刀弄枪不在话下，与男子无二。
又在春日小宴中尽展英姿，
一套刀枪耍得好不亮眼。
自那日后名声更甚，
引来世家公子前拥后护。
每每这时，她总会毫不在意般爽朗一笑：
「那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瞧着无用，便学不来。
「有这时间浪费，不如好好练武。
「待来日，可随父上阵杀敌！」
又拍拍胸膛豪言壮语：
「咱大庆儿郎岂能惯于尊优，整日乐享荣华！」
一番话可谓慷慨激昂，胸怀天下。
以兵部尚书之子谢怀安为首，
众世家公子纷纷点头附和。
「还是镇国大将军教导有方。」
「赵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令尔等着实佩服！」
我细细读着手中书信，读着京中世家公子对赵江篱的仰慕。
合上递给丫鬟小青：「烧了。」
执起一串珠子紧紧握着，
这珠子，是姐姐亲手打磨而成赠与我。
而尚未成婚的姐姐，却永远留在了及笄那年。
我一颗一颗拨弄着珠子，喃喃自语：「姐姐，清池回来了。」
该，为姐姐报仇了。
2
又是一年春日小宴，谢家主宴。
小宴前日，我高调回了京。
京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听说了吗？苏清池回来了！」
「苏清池？」
「太傅家嫡二小姐苏清池啊……」
「传闻中五岁便能作词赋的苏家才女？」
「正是，只可惜自幼身体不好，听说八岁就被送到南山寺静养。」
「我还奇怪怎未曾听闻此女，怪我年纪尚小。」
「不知她是否会赴明日小宴，我得去瞧瞧。」
「若是赴宴而我没去，错过岂不是可惜至极……」
是以，今年的春日小宴，
赴宴之众，竟达空前之盛。
这日丫鬟小青扶着我，踩着开宴时辰轻盈而至。
曼妙身姿在随步伐摆动的浅蓝色纱衣下，
勾勒得淋漓尽致。
「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妙哉！」
「未曾见过，应当是苏家嫡二小姐，竟是美人！」
议论声引得正与赵江篱低声交谈的谢怀安停了下来。
他抬眼，双眸一亮直直盯着我，
喃喃低语：「宛如出水芙蓉，真乃世间少有！」
赞叹声响彻赵江篱耳畔，正勾着谢怀安肩膀的手僵住了。
我行至座位旁，不卑不亢，勾唇淡淡一笑：
「太傅之女苏清池，昨日刚回京，若有礼数不周之处，
「还望各兄长姊妹，幼弟幼妹尚祈见原。」
话音刚落，赵江篱便站起身摆了摆手：
「我当是何事如此文绉绉，咱大庆好儿郎不兴这套。
「苏姑娘随意，习武之人不拘小节，就图一个随性爽快！」
微微扬起下巴，言语中尽含调侃之味。
谢怀安等人似被点醒，点点头纷纷向我表示无须在意。
就在此时，
谢家下人来报，太子殿下来了。
3
太子萧靖的到来引起一片哗然。
这种小宴，不苟言笑的萧靖向来不参与。
今日突至，定是要坐上首。
春日小宴位置不似宫宴般讲究，
只将男女分开，于主人位左右分设两列。
我随众人行过礼，待太子萧靖入座，
便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赵江篱却一反常态地没有与谢怀安挤在一处。
收起豪迈姿态在我旁边坐下，脸上浮着淡淡红晕。
我没有错过谢怀安疑惑的眼神，
淡笑不语。
众人落座，春日小宴开始。
大概是因着太子殿下在场的关系，
世家权贵们不论男女，均积极地展现自己才华。
吟诗作画、抚琴弄曲好不热闹。
我看见身着淡粉襦裙的女子行至中央，
唤来丫鬟将琴摆好。
那是我的妹妹，
苏清妩。
去年的春日小宴她也在，抚了一曲佳作，
却被赵江篱耍的一手刀枪遮盖，沦为背景。
今日她又准备了新作。
琴音初听似山风轻拂，悠扬而深远。
再听，其声便高亢激越，如狂风骤雨砸入人心。
一曲终了，人人尚在她弹奏出来的情绪中未缓过神。
「噗嗤。」
一声嘲讽的轻笑，出自赵江篱之口。
4
「唔！实在对不起我没忍住，怪我不懂琴，苏小姐弹的我听不明白。」
赵江篱捏着手绢轻掩于唇，对着太子方向解释着。
向来瞧不起贵女们用的手绢，此时她用得却极其顺手。
「要我说，用琴声表达情绪，怎能比得上舞刀弄枪来得直接爽快呢！
「怀安，你说是否？」
谢怀安听罢有些不太习惯，往日里赵江篱唤他一声“怀安兄”。
可独独怀安二字，却是亲近之人才会直呼。
他只当是太子殿下在场，赵江篱不敢称兄道弟罢了。
遂点头附和：「自然是，直舒胸意自当是舞刀弄枪来得实在。」
众人中央，苏清妩拽着裙摆的手微微颤抖，双眼通红脸色煞白。
「不知赵姑娘觉得，这春日小宴初时举办的目的是为何呢？」
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我含笑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
似惊似喜皆有。
赵江篱呆愣片刻，瞟了眼低头专注独酌的太子，
弱弱地回应：「听闻苏姑娘自幼便能作词赋，才学渊博，不像我只会些摆刀弄枪的粗活。
「若说上阵杀敌，我尚能展现一二，但这春日小宴最初举办的目的……
「还请苏姑娘放过我吧，我赵江篱不懂。」
「噗嗤。」
我一如她先前般笑出了声。
「既然不知，那你今日前来赴宴，是想舞刀弄枪伤了谁？」
此话一出，往日里追捧着赵江篱的公子哥们便不乐意了。
「苏姑娘你刚刚回京，不了解赵姑娘我能理解，可你怎能如此说话！」
「赵姑娘性子向来爽朗，心直口快，不懂琴词歌赋我们都清楚，何必咄咄逼人！」
「苏姑娘可别仗着自己博览群书，欺负人家赵姑娘。」
讨伐的声音一度高亢，皆是那群公子哥们，
无一女子。
我点点头，淡然开口：「如此说来，这场春日小宴不管是吟诗作画，还是抚琴弄曲……
「都是在欺负人家赵姑娘，毕竟赵姑娘不懂。
「听闻去年春日小宴，赵姑娘耍了一手刀枪好不威风。
「不如今日，赵姑娘再耍一次，也欺负欺负不懂的我？」
满座死一般的寂静。
我轻扫全场，公子哥们脸上青红交替。
而贵女们，拼命压着嘴角。
赵江篱一言不发，微眯着双眼死死盯着我。
「咚」地一声，
太子酒杯倒地的声音打破寂静的氛围。
众人将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转至太子身上。
「呵呵，许是喝得有点多，手滑。」
他是太子，哪怕故意摔的也无人敢有怨言。
「其实，孤倒觉得苏氏之女此琴弹得甚是不错。
「来人，赏！」
太子此言一出，谁还敢说苏清妩琴曲不行？
他可是太子，东宫之主。
谁也没想到，向来不爱插手他们闲事的太子，
竟然出言解围，还赏了苏清妩。
我也没想到。
5
春日小宴结束，妹妹苏清妩来寻我一同回府。
「二姐姐，谢谢你替妩儿解围。
「去年春日小宴，太子殿下不在场，赵江篱所作所为比今日更甚。
「大姐姐她，就如同今日我这般，被赵江篱针对……
「刚刚，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好有二姐姐在。」
我轻轻擦去她眼角泪水，抚了抚她的头发。
「都过去了。」
苏清妩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母亲生我时难产而死，后来姨母嫁入苏家，
生下苏清妩。
她便成了苏氏嫡三小姐。
「清妩，你的琴弹得很好，有大姐姐的风范。」
我夸赞完，又拉起她的手走出谢家大门。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形立于马车前，
是太子萧靖。
行过礼我直起了身，
妹妹则多言一句：「今日多谢太子殿下赏赐。」
萧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们，一言不发但轻点了下头。
然后上了马车离去。
春日小宴过后，京中一如往年般流言四起。
有的说苏氏三小姐琴曲高超，得了太子赏赐。
有的说苏氏二小姐苏清池仗着自己饱读诗书，欺负赵江篱。
有的说太子突然出现在春日小宴上，自然是生了选妃之心。
还有的说，太子定是看上了镇国公府之女赵江篱，
不忍她被苏清池欺负，才以赏赐之名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