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锦瑟

我是一只九尾猫妖。为救心爱之人，消耗了自己的八条性命。
却换来扒皮断尾惨死，就连最后一条尾巴都被他拿去救了自己的白月光。
我已经用最后一命救了你白月光，可你为何还要灭我全族？
与顾应淮成亲那天，我欢喜到落泪。
红绡帐内，他的吻落下来，一个个印在我唇角眉间。
平日里握笔的手更不老实，摩挲着我藏于裙下的尾巴细细把玩。
酥痒从毛尖传遍全身，直达心尖。
以至于我不曾察觉他藏于袖中的利刃！
直到寒光闪过剧痛传来，我本能夺下匕首，又被紧随其后的符咒击中，如同断线风筝般摔落院内。
被一群事先藏于院中的道士死死捆住。
降妖绳索燃起熊熊火焰，烧我神魂，疼得仿若撕裂一般。
“为什么？！”
剧痛中我挣扎抬头，看着顾应淮捡起掉落地上的匕首，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
嘴角渗出的鲜血一滴滴砸在他的脚上。
他仿佛被烫到一般避开我的目光。 “锦瑟，你别怪我。”
“若你答应救素素性命，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如遭雷击。
“淮郎，这些年来为了救你，掌管我性命的九条尾巴只剩一条，若是没了我便会神魂俱灭。”
“你怎么忍心用我的死，去换旁人的生？！”
话未说完便被顾应淮理直气壮打断。
“素素不是旁人！锦瑟，你知道一直以来我有多爱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她死！”
“猫有九命不过是个传说，之前救我的时候次次凶险，你不也照样活过来了？”
“你是妖怪，断了最后一根尾巴，才更像人。”
我好半天才听懂他的意思，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妖怪？！
可几天前他才握着我这个妖怪的手写下婚书。
山盟海誓言犹在耳……
怎一转头，便换了一副嘴脸。
直到顾应淮温热的拇指拂过我脸时，我才察觉藏于眼底的泪意几次翻滚的泪意，终是滚落下来。
“锦瑟，我也不想闹到这步田地。”
“你就当积攒功德，救素素一命可好？”
素素，素素。
一声一声唤得情意深重，可他口中的素素分明早已是别人的妻子。
甚至对顾应淮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可他如今为了这样一个人，将我的心肆意践踏。
真真可笑。
心疼得像要碎掉，我一眨不眨地盯住他。
“淮郎，你可曾爱过我？哪怕一点点，有没有？”
他不耐的神色中还带了些许好笑。
“锦瑟，人妖殊途，我怎么可能爱你！”
“若不是你的灵力能化解我命中死劫，一开始我便不会将你留在身边。”
“白吃白住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到报答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救素素！”
“若前些时日你痛痛快快答应，我又何必上演与你成亲的闹剧！”
“实话同你讲，自答应娶你那日起，我便夜不能寐，日日觉得害怕恶心！”
他的话顺着我的耳朵直刺心脏，将那块柔软的血肉一刀刀割的惨不忍睹。
他不爱我，甚至厌恶我。
可我却傻傻爱了他这么多年……
2
顾应淮是我的生死劫。
若是渡劫成功便飞升上仙，渡劫失败则灰飞烟灭。
而我遇到他的那年，刚刚修成人形。
屁颠屁颠跟着大我900岁的墨白下山历练。
一路上闹了不少笑话，惹得墨白路吐槽，说我就是个修为普通的狸猫，怎就天赋异禀生出九条尾巴。
他边说边把剥好的热栗子吹凉喂给我吃。
我好不容易抻脖子咽下去，刚想同他理论，就见墨白脚下一顿拽住我扭头就走。
可顾应淮的身影还是撞入我的眼中。
粉雕玉琢，还是个孩子的他站在路边，一本正经挑选着摊子上的文房四宝。
我的心仿佛被电流击中，继而天旋地转，手脚发麻。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传来烈马嘶鸣，一匹受了惊的高头大马由远及近，前蹄扬起直踹顾应淮心窝，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正好落在我的脚边。
我不及细想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他，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墨白气急败坏的吼声。
“不要管他！锦瑟，这孩子是你的生死劫！”
我脚下一顿，却在下一秒再次发力，直奔郊外的乱坟岗。
待到把顾应淮安置在一座荒坟旁边，看着早没了血色的他，我陷入了沉思。
生死劫于我们妖族而言，甚是凶险！
虽说渡劫成功便能飞升上仙，可渡劫失败便是灰飞烟灭。
可几百万年来，从未有人能在此劫中生还。
我知道自己应该掉头就走远远逃开，从此天涯海角与这粉雕玉琢的少年再不想见。
可我的脚就像被钉子牢牢盯在原地挪动不了半分。
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我喜欢他。
我被这四个字吓得一跳，用力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
生死劫就那么难渡吗？！
猫妖一族想要修炼成仙要历经万年，期间还要历经数次天雷。
可如今只要我陪在这孩子身边伴他走完一生，便可省去万年光阴。
锦瑟，赌一把吧。
即便他是你的生死劫又当如何，这粉雕玉琢的孩子难道还能将你生吞活剥不成？
眼见躺在地上的顾应淮只剩了最后一口气。
我毫不犹豫吐出百年内丹喂进他的嘴里。
忽明忽暗的金光之下，我现出人面猫身的原形。
而顾应淮恰在此刻悠悠醒来，双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等墨白赶到时，我已经将一条尾巴的性命给了顾应淮。
如今他身体里有了我的神元，猫妖一族中谁都不能取他性命。
看着墨白红了的眼眶，我心虚解释。
“成仙的日子太长，我只是想赌一把……”
“你也看出来了，他如今屁大点还命中带煞，光我看出来的死劫就有八次，随便哪次都能要他性命，我留在他身边他才能活。”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这些理由到底是为了说服墨白，还是自己为留在顾应淮身边找的借口。
最终，我还是说服墨白，随顾应淮回了府。
他一开始便知我是妖，也知我有化解他命中死劫的能力。
之后的八年时间，我又救了他七次。
原本的九尾，变成了最后一条。
我陪他读书，伴他长大，看着他爱上了一个叫程素素的姑娘。
我很难过，可我想让顾应淮开心。
我不止一次现出毛茸茸的原型，由顾应淮交到程素素的手里撒娇卖萌，任她搓圆捏扁。
我也一次次将顾应淮的情书交到程素素手上，里面的每一个字我都熟记于心。
可素素并不爱他，甚至对顾应淮的热情还不如对我一只猫的热情高。
最终在顾应淮单方面爱了程素素两年后，她凤冠霞帔嫁与他人。
程素素出嫁的那一日，我与顾应淮一起喝了个酩酊大醉。
我懂他的难过，可他不懂我的。
酒意朦胧之际，他摸上我的脸颊，带着清冽酒香的唇就这么吻了上来。
一开始我还能清醒抗拒，他却红着眼眶摸上我仅存的一根尾巴。
“锦瑟，这世间只有你对我最好……”
我的手情不自禁从拽紧的领口处松了开来。
任由他粗暴的将我撕裂。
3
我原以为顾应淮接受了我。
却不想自打那日后，他便对我故意回避，冷若冰霜。
我心中惶恐，拦住他想要问个究竟。
却被他一把推开。
“锦瑟，你趁我醉酒引诱于我，如今又对我纠缠不休，当真无耻至极！”
我被他骂得愣在原地，半晌才露出一抹苦笑。
原来那夜的事情，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第一次动了离开的心思，却给顾应淮拦了回来。
“锦瑟，你要去哪？”
“素素病了，快随我来！”
他已失去理智，不管不顾的拉着我就往人家府里冲。
还好我施了隐身术，带着他来到内室。
刚经历过难产的程素素面色苍白躺在床上，我能看到载着她阳寿的蜡烛剩余不到半寸，意味着死期将至。
斗大的泪珠从顾应淮眼底流出，他手指颤抖着拽我袖子。
“锦瑟，你快救她。”
我蹙眉轻退，终是摇了摇头。
“淮郎，我救不了她……”
他双眼通红瞪向我，“怎么会救不了？锦瑟，你救了我那么多次，为什么救不了素素？！”
这一刻，我委屈到想哭。
“淮郎，我法力低微，本就不能救人性命。”
“这些年救你全凭以命换命，如今我命中自带的九条性命只剩下一条。”
“若此刻躺在床上的是你，我必然义无反顾，可为了外人，我不能用自己最后的一条生路换得她活。”
我被顾应淮重重推倒在地，他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们妖类果然心肠歹毒！”
“说什么你死她生，不过就是嫉妒素素能得到我爱的借口罢了！”
“你就是只妖，活得再久也是只妖，能救素素，是你的福分！”
静默良久，我爬起来一步步向外走去。
“淮郎，这福分我不要也罢。”
人间我来过了，在顾应淮身边受够了委屈。
如今连我的死活他都全然不顾，留下来真没什么意思了。
可我没想到，在我回到狸猫窝的第三天，顾应淮便上门找到了我。
他眼睛里满是血丝，当着全族上下的面跪在我的面前。
“对不起锦瑟，直到你要离开，我才确定自己爱的人一直是你……”
当天晚上，全族设宴，招待他一个凡人。
墨白谪仙一般的脸上阴沉如铁，末了取下贴身近千年的玉佩为我带上。
“锦瑟，我很高兴……你能幸福。”
族中之人皆真诚以待，族长亲口答应我与顾应淮成亲之日，他必携全族上下前来庆贺。
转眼到了成亲这天，我的心重重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升起！
顾不得周身的疼痛，伸手用力去够不远处的顾应淮。
“顾应淮……我的这条命你拿去就是，我不挣扎也不反抗了，求你莫要伤害我的族人……若是没有猫族上下，我早已横尸荒野，他们于我有再造之恩……”
两侧道士趁机将我摁在地上，顾应淮亲手持刀将我断尾扒皮。
四分五裂的疼痛袭来，顾应淮的低语将我生吞活剥。
“对不住锦瑟，一开始我也不想伤你，可试遍你全族狸猫的尾巴都对素素毫无用处，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心脏蓦然收紧。
顾应淮！
你竟为了程素素一人取我全族性命！
一张张熟悉的脸在我眼前闪过，慈祥诙谐的族长，和蔼可亲的大婶，摇曳生姿的玳瑁，还有墨白！疼我护我一心一意愿我幸福的墨白！
我不能死！
若不能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我死不瞑目！
神魂俱灭的紧要关头，墨白赠我的贴身玉佩忽然滚烫，体内冲出一道耀眼银光与绳索上的火焰相抗。
两股力量中我现出锋利爪牙，狠狠扯向捆住我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