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

机缘巧合下世界上出现了另一个我。
她叫多余，是年幼时的我。
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多余在一旁听得很认真。
「你不是有钱的很吗？小气吧咧的连顿几万块钱的饭都请不起，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她男朋友是怎么看待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你太令我失望了！」
这种不痛不痒的话我早就听腻了。
多余不一样。
她抿着唇埋头，声音轻颤，「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我没钱。」
一听没钱，我妈火气更大了，恨不得穿进手机一口把多余给活吞了。
「没钱？！去挣啊没钱！你当你爸妈你妹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啊？就算去卖也要给我凑到给你妹买房子的钱！」
多余哭得泣不成声，我烦躁地捏捏眉心。
反手甩出给福利院转账五百万的捐款凭证。
「妈，我钱都给福利院了现在连饭都吃不起，正向打电话找你借钱你就打来了，你……」
一听借钱，我妈吓得立马把电话给挂了。
这些年我给家里转了不少钱。
但当我意识到这就是个无形的黑洞时，打钱的次数开始变得越来越少。
我妈打电话讨债似的催，「长大了翅膀硬了，现在连赡养父母都不愿意了。」
「不像你妹妹，处处为我跟你爸着想，连手机都不常换了。」
我扯扯嘴角，不愿多说。
我妹新出一款手机就吵着我爸妈给她买。
爸妈没钱就找我，几乎几个月不到就要换一次手机。
而我呢，还握着诺基亚当宝贝。
这天我妹又给我打电话，「余多，我看中一款新包包，你快点往我卡里打一百万。」
还一百万，我看你长得像二百五十万。
见我迟迟不出声，她又威胁我，「不然我就告诉妈，让你今年过年连家门都进不来。」
诶呀呀，我好害怕呦。
我冷笑，「跟我好稀罕似的，今年我去国外过年，你们爱咋地咋地。」
一听到国外，我妹连对我说话的语气都好了些。
「姐，你也带我去呗？反正你也不损失什么，我以后一定在妈面前多说些你的好话。」
今年过年我跟多余一起回去。
街坊邻居瞧见都诧异，「你家啥时候生了个双胞胎呀？」
我妈笑得牵强，「当年政策严，被查出来要罚款的呀。」
即便如此，她还是事事向着余晓慧。
明明我俩都是女孩子，只因为自从我生下来后家中便祸不单行，我妹生下来就是天照福星。
说白了就是封建迷信。
「妈，你当初不是说家里没钱才把小妹给卖了的吗？」
我歪着脑袋，用一种极其无辜的口吻说：
「现在晓慧谈恋爱又要买新房，家里没钱，你前些天还让小妹出去卖。」
那些邻居纷纷睁大了眼睛。
就好像在说：「我滴妈耶，原来你是这种人啊？」
我妈最受不了街坊邻居之间这种八卦的眼神，拽着菜篮就急匆匆地往家跑。
迎面还撞上我妹余晓慧。
我又大声嚷嚷，「妹妹啊！你这看人的眼光也不好啊，你知不知道你对象有老婆孩子了？」
余晓慧这种人也是个势利眼。
看她男朋友身上穿金戴银的就跟人家跑，也不管是不是A货。
哦，忘了我妹她根本分辨不出来。
「你胡说！你分明就是羡慕嫉妒恨！」
看她那自以为是的样儿我就觉得好笑。
用胳膊肘碰了碰站在我旁边沉默寡言的多余。
她抿抿唇，「妹妹，你男朋友就是想骗你的房子跟钱，他孩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了，你趁早跟他分手吧。」
多余是个软柿子，说话也低声下四的。
换来的不是感谢，而是狂风暴雨。
「狗杂种！我男朋友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吗？你空口无据的不就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抹黑我吗？」
说着，她哭着钻进我妈的怀里，处处指着着多余的不好。
我妈沉着个脸，当着街坊邻居的面直接往多余身上扔砖头。
边砸边骂，「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婊子，她可是你妹妹！这么说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多余嘴唇蠕动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软弱无能受气包，这些类似的词形容她再适合不过。
我从包里天女散花般扔出她男朋友跟其他女人的家庭照，这下谁在瞎说一目了然。
「别怪姐姐没提醒你，当小三的代价只有一个，那就是生不如死。」
这下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了。
老余家的那个小女儿，知三当三，臭不要脸，狐狸精。
我妹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像是烂泥扶不上墙。
「晓慧，你别这样……妈看着心疼……」
我妈想伸手够她，却被我妹一个用力推倒在地。
她双眼猩红，「我才不需要你心疼！你心疼我有用吗？你要是心疼我就跟她断绝关系！」
多余眼泪当时就流出来了。
「不要！不要跟我断绝关系！妈！别不要我！」
她跪在地上求我妈求我妹，姿态显得无比的卑微。
「滚！别碰我！都怪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们老余家至于这样吗！？」
如我所料，我妈在面对我时总是铁石心肠。
我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后当着我妈的面，面无表情地抓起我妹的头发，就往旁边腌咸菜的大缸里灌。
她尖叫着挣扎，「啊！余多！唔……你疯了！啊啊啊啊！」
我抓起她的头发，提起又放下。
忽略我妈刺耳的咒骂，一遍又一遍重复，直到我妹意识逐渐模糊。
多余跑过来求我，「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妈妈万一不要我了怎么办？」
「你不要妈妈，我要！」
如果多余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可能打死我我都不会相信原来我还会有这么卑微的一面。
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可她就是我。
我是余多，也是多余。
我狠下心，一巴掌重重扇在多余的脸上。
「你给我清醒一点！」
我把她拽到我妈的面前，「你要她，可你问过她要你吗？人家稀罕你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人家凭什么爱你？她不要你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小时候家里还算富有，但在我的意识里，家里很穷很穷。
吃不起肉，连馍馍都吃不起。
我只能日日夜夜的住在猪圈里等着我妈给我送饭送菜。
见不着米粒的稀饭，还有坏掉的咸菜。
朋友告诉我，「你家里也太有钱了吧，你妹妹一天两头换新衣服，比我爸换媳妇都快。」
我眉头皱得很深，蹲在地上用小手搓着衣服。
「可能是你看错了吧，我家里很穷的，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他瘪瘪嘴，「瞎说！你家保姆住的地方比我家豪华好几倍！你这也太凡尔赛了吧。」
后来我才知道。
不是家里穷，而是我穷。
因为家是家，我是我，翻遍了族谱，没有一个叫余多的。
很简单，我是多余的嘛。
我妹是个极品蠢货。
证据摆在眼前不相信，还傻兮兮地约她男朋友到家里过年。
她男朋友第一句不是叔叔阿姨好。
而是，「第一次到别人家拜年都是要塞红包的，不知道晓慧这边有没有这种风俗。」
风俗个屁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骗钱的。
我爸妈起初有些犹豫不决，可我妹心急。
把父母包的红包全都往她男朋友怀里塞，「有的有的！你应该早些跟我给你准备个大的。」
「晓慧！那钱……」
不等我妈说完话，我妹直接瞪了我妈一眼。
红包塞的满满的，我都怕爆出来。
她男朋友却说，「我那边都是十几万的塞，看来风俗还是不太一样哈。」
我跟多余安安静静坐在角落不吭声，提到钱，全家都看向我们。
准确来说是我。
因为多余没有钱。
「多多啊，你都已经是老板了，这点钱对于你来说应该是小意思吧。」
我无奈放下筷子，「钱我都捐给了福利院，要不然你们老来得子，再生一个放到福利院去吧。」
我妹气得恶狠狠瞪了我眼。
「这做姐姐的就应该为这个家多多付出，你又有晓慧这么省心的妹妹，这是你的福气呀。」
我发现了，余晓慧这个男朋友不仅是个渣男，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我笑了笑，「那你赶紧把她娶进家门吧，说不定能旺旺你的财运。」
她男朋友脸色立马就变了。
偏偏我妹还没看出来，上杆子提出过几天去领证。
「宝贝，那套房子我爸妈早晚都会买的，领完证这心里不是也踏实了吗。」
我妹明显听进去了我那天说的话。
她这明摆着就是想知三当三。
「别急嘛晓慧，这婚姻是急不来的，我们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你难不成还怕我会跑了吗？」
我妈眼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
给他又是倒酒又是夹菜，结果人家直接把那晚饭都倒了个干干净净。
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抱歉，我有洁癖。」
我猛掐自己的大腿，才勉强没让自己笑出声。
他说话多损啊。
这顿饭吃的不尽人意。
一句新年快乐都没有，还被人骗走几万块钱。
我爸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你这丫头是不是有病？几万块你说给就给啊？你真以为你老爸是什么百万富翁呢？」
我妈最护我这个妹妹，立马怼回去，「都怪你这个当爹的不争气，不然你闺女能受这种窝囊气嘛？不就是一百多万的房子，咱们咬咬牙就给晓慧买了吧。」
多余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菜，我瞧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唏嘘咂舌。
笑眯眯地问，「妈，我的压岁钱呢？」
我妈没好气白了我眼，嘴里碎碎念着我听不清的话。
但我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她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十块钱递给我，「压岁钱就是走个过场，礼轻情意重，你再去楼下给你妹妹买一杯她喜欢的奶茶喝。」
自打那件事情过后，他们就跟没事人一样。
只有我跟多余历历在目。
十块钱买奶茶，我偏不，转身去买了一桶绿色的油漆。
撩起眼皮瞥向多余，「这次，换你来实操。」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