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死后，我和女儿互换人生了

停尸间里寒气逼人。
昏暗的灯光下，法医缓缓拉开了我面前的柜子，掀开那层白布。
柜子里躺着一具有已经些浮肿的尸体。
尸身伤痕累累，白净的脸上布满淤青，胳膊上刀割与咬痕交错。
全身上下竟找不出一处完好的皮肤！
但即使这样，我只用一眼就认出来了。
因为那是我的女儿，秦念。
眼前一黑，我脚软得差点摔坐在地板上。
我强撑着身体，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那具尸体的腰部。
念念的腰上，有一块淡红的胎记。
是她爸爸喝醉酒用卷发棒烫的。
面前这具尸体身上也有。
是念念没错。
汹涌的情绪涌上心头，心里细细密密的痛蔓延开。
难以置信，早上还在我脸上落下亲吻，甜甜地与我道别的女儿晚上就离开了人世！
她才十七岁啊。
正值美好的豆蔻年华。
这世界有那么多的美，但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脑海里回忆在不停翻涌。
女儿抱着我的手臂撒娇、高兴地举起满分成绩单给我看、偷偷拿奖学金给我买护肤品当母亲节礼物……
每一个瞬间都鲜活无比，如今却变成了黑白色。
我的女儿，已经不在了。
2
「我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从停尸间出来后，我哆嗦着嘴唇勉强找回了魂，声音颤抖地问警方。
「是死于车祸。」
警方调了道路监控出来给我看。
长度仅仅十秒的视频内，我亲眼看到我那背着书包、手拿一捧鲜花的女儿被碾于车轮之下！
视频里，女儿猝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后倒下，再也没有了动静。
一名女警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
「经调查，驾车司机是个精神病患者，已被我们抓捕，后续将会接受严峻处罚。」
「不过我觉得…您应该更想看这个。」
她又调出了一段监控。
这一次监控里的画面，是女儿的学校。
在校园的角落里，一群人把秦念围在中间，对着她拳打脚踢。
重重的拳头不断落在女儿身上，她无力地伸手护住自己的头，企图减轻一些疼痛。
「你看她这副清高样，装什么呢。」
「也不知道考出来的好成绩是不是被老师睡过后黑幕的！」
「个没爹疼的杂种，真恶心，给我打！」
不堪入耳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些粗鄙的话是从十六七岁的孩子口中冒出的。
「都让让，小爷来教这个畜生做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认出来，那是我的儿子。
3
周围的人散开了些，给男生让出一条路。
「看我给她长点记性！」
秦勇俯下身拧着女儿耳朵，不顾她惶恐的眼神。
抬手就把滚烫的开水悉数往女儿身上泼。
「啊！」
倒在地上的女儿发出痛呼，哆嗦着手捂住被烫伤的地方：「求…求求你们…不要…」
她皱着眉头呻吟，痛苦地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来翻去。
像一条案板上濒死的鱼。
四周的人纷纷为秦勇拍手叫好。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别真玩死了。」
旁边抱着手臂围观的女生蹲下身，用手指挑起秦念的脸看了看。
「下次再跟你慢慢玩吧，小玩具。」
她抬手毫不留情地朝女儿脸上扇下一巴掌。
女儿的脑袋随着力道被打偏，狠狠撞在墙上。
高清的监控里，惨白的脸上一行清泪滑落。
人群很快若无其事地散开。
一瘸一拐的女儿努力地扶着旁边的栏杆起身，熟稔地擦去身上的灰。
再用衣服遮好身上的伤。
她低下头开始打电话。
即使在电话看不见的地方，女儿依旧绽开甜甜的笑容：「我放学啦，你可不可以来接我？」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很快女儿沮丧地垂下头，闷声道了声好。
她拖着残破的身体缓缓走出校门。
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车疯了般冲过来。
把她创飞，再从她身上碾过。
我捂住眼睛不愿再看。
我知道那是打给谁的。
是我。
我以上班很忙为由拒绝了去接女儿放学。
4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餐桌前坐着正在大快朵颐的父子俩。
大鱼大肉，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庆祝。
「你女儿都死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吃饭？！」
我愤恨地盯着秦凡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冲上去歇斯底里地把餐盘摔在地上。
秦凡奇怪地看着我：「林心，你今天是怎么了？反正不是还有儿子在么。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了？」
「再说了，平常也没见你对秦念有多上心。」
我张张嘴，搜肠刮肚地想反驳他。
但我失败了。
女儿性格孤僻少言，我们家的注意力都在更加开朗的秦勇身上。
几乎把她当成了透明人。
「妈妈，这次可不可以来帮我开家长会？」
对于女儿小心翼翼的请求，我敷衍地摆摆手。
「要去帮你弟弟开呢，妈妈下次再帮你开。」
「可你已经说过好多次下次了…」
女儿失望地低下头，往我怀里塞了一个包装精美的护肤品。
「这是拿我奖学金买的。送给你，妈妈。」
5
卧室的灯亮了一晚上。
躺在我身旁的秦凡早已酣然入睡。
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我闭着眼，彻夜难眠。
女儿躺在地上哀嚎的身影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果，如果我答应去接她放学的话。
她现在是不是就依旧在家里面前活蹦乱跳了？
余光里瞥见坐在客厅沙发上通宵打游戏的秦勇。
我神色黯淡下去。
不，根本不可能！
因为在这个家里，向来都是只管秦勇不顾秦念的道理。
就连秦勇欺负秦念的时候，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妈妈，弟弟把我最喜欢的布娃娃撕破了…」
「妈妈，我的卷子被弟弟扔到厕所了…」
「妈妈，弟弟抢走了你们给我的红包…」
在委屈的哭诉无人理睬后，女儿渐渐地不再吭声。
被欺负了也只是忍气吞声。
因为她知道，不被重视的孩子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无论她怎么做，家里这杆秤都是偏向秦勇的。
而她，只是秤另一端的一个小小砝码。
无足轻重，无人关心。
6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就起床了。
我想去念念房间收拾一下她的遗物，选一件饰品戴在她身上一起下葬。
可是我忘了。
家里给她的零花钱从来都只够她勉强吃饱而已。
她又哪来的钱去买那些装饰？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是爱美的，可念念一向穿得朴素。
每天都穿着那件已经洗到发白的校服，素面朝天。
想到这里，我的心骤然一痛。
跌坐在地板上，捂着脸无声哭泣。
明明我们家条件还不错，为什么，为什么一直忽视了女儿的诉求……
我这个妈当得真不称职。
强撑着精神收拾了一会儿。
女儿的房间向来干净整洁，东西整整齐齐地堆好。
大多是课本和练习册。
我在书桌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破旧的日记本。
封皮泛了黄，打着几个补丁。
看样子已经记了有些年头了。
「妈只是看看，你不要怪妈…」
絮絮叨叨地对着日记本说了许多，就好像女儿还在我面前那样。
我珍重地抚摸着封皮，翻开日记。
下一秒，我愣住了。
因为这压根不是什么日记本。
这是霸凌记录！
7
【9月21日：刘雅在我的座位上撒大头钉，坐下去的时候真的好痛…】
【10月12日：她们在厕所扒我衣服，拍我裸照发到班群里。】
【10月17日：刘雅把我送到了那个老畜生的办公室…恶心……】
【11月2日：弟弟把我的竞赛卷子撕了，摁着我的头逼我退赛，还和刘雅他们一起打我。】
……
这样的记录还有很多很多。
每一页字迹上都伴随着几抹暗红色的痕迹。
我睁大瞳孔，颤抖着一一伸手抚过。
那是…
那是念念的血！
我不敢想象，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些的女儿会有多痛。
原来她的孤僻寡言一直都有迹可循。
是长达数年的霸凌让她一步步走到今天。
只可惜，我们从未分给她半份眼神。
「如果能痛在妈身上就好了，念念。妈妈来帮你分担。」
合上日记本，我怔愣了许久。
话虽这么说，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现在才醒悟，晚了。
女儿已经死了！
但上天好像真的给了我一次机会。
我听见一个声音问我：
「你愿意和你女儿交换人生吗？」
我眼泪婆娑地点点头。
你遭受的所有痛楚，就让妈帮你全部报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