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妈？”我妈迟疑着对我说出这个字。
“妈？”我震惊地看着这个缩小版的我妈，下意识地说出这个称呼。
“啊？”我妈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和我妈面面相觑，怔怔地对视。
怎么回事？我不是跳楼死了吗？
突然间，我率先反应过来，原来我和我妈都带着记忆重生了！
妈妈，这次换你尝尝被控制的滋味了。
“傻站着干什么呀？你自己看看表，都几点了还不喝水？”我学着妈妈的样子扯着嗓子喊道。
“什么？”我外婆是一个很随和温柔的好家长，我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三点喝水可以缓解学习带来的疲倦，同时还能补充水分，这么大的人了连这个都不知道？”
“哦哦哦。”我妈云里雾里地连着应了几声便转身倒水去了。
我妈倒水的时候心不在焉，热水倒得多了些，拿杯子的时候被烫到了，杯子摔碎了。
“你是猪脑子吗？好好的连个杯子都会打破？”我的斥责应声而至。
“水有点烫，我一时间没拿住……”我妈小声辩解道。
“行了行了！快去写作业！”我不耐烦地打断道。
“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妈爆发了，红着眼睛质问我。
“妈妈还能害你不成？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了？真是白生你了！考不上学谁养你啊？你妈还能伺候你一辈子不成？”我妈骂我的这些话我早已烂熟于心，这次一股脑地倒出来一堆。
我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受伤。
我的心脏处传来阵阵闷痛，这个眼神我再熟悉不过。
十八年来，我都是看着镜子里的这种眼神安慰自己的。
我妈伤心地一跺脚，转身进屋去了。
妈，这就受不了了吗？我可是忍受了十几年呢。
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2
我妈是离异的单亲妈妈，为了向我爸证明离婚的错误性，我妈对我的管教极为严苛，她想通过我的成功让我爸后悔。
所以她控制着我的一举一动，妄想培养一个完美女儿，甚至不惜去借高利贷来给我请来名师补课。
后来我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出现幻觉幻听、甚至拿笔的时候手会发抖，考试的时候想吐，校医说我压力过大，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可我妈不信，她说医生就是想骗钱，甚至把医生给我开的药换成维生素。
终于我情绪崩溃了，在高考前夕从天台一跃而下。
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看到我妈说日子没指望了，然后张牙舞爪地向我扑过来。
我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可以，我要让我妈也尝尝我的滋味。
“妈，我上学去了。”我妈背着书包在门口说道。
“哎，记得六点半到家啊。”我嘱咐道。
“为什么啊？”我妈不乐意了。
“妈还能害你不成？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少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也少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我妈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哎，你怎么出门先迈左脚啊？这样会带来厄运的你知不知道？赶紧迈右脚！”
“什么？妈，你这都什么封建迷信破思想啊？”
“我就是讲几句你怎么又不高兴了！我说的你到底听见没有啊！”我提高了些音量。
“知道了！”我妈气鼓鼓地出了门。
对我妈来说，听话好学的就是好孩子，贪玩反抗的就是坏孩子。
之前有一次我和同桌约去公园玩，第二天我妈就气势汹汹地找班主任去了，说我同桌带坏了我，要求给我换一个同桌，从此在学校里再也没有人找我玩了。
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指针走到了六点四十，敲门声响起了。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去哪儿鬼混去了？”我皱着眉头质问道。
“妈！我又不是机器人，干嘛非得准时准点啊！”我妈一下子把书包扔在地上，怒目而视。
“我是你妈，难道还管不了你了！养你这么大说两句都不行啊？！你妈还能害你不成？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以后能有个好日子啊！我管你还管出错来了？你这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我情绪激动地喊道。
“你爸走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吗我！到头来还成恶人了你说说！苍天呐！”我学着我妈的样子哭天抹泪。
我妈害怕了，小心翼翼地过来抱住我，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她小声地跟我说对不起。
我的眼眶涨得发疼。
听到了吗？妈妈跟你说对不起了。我如是对自己说道。
说到底，我毕竟不是我外婆，我妈很快就起疑心了。
3
“妈，我怎么感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妈突然开口说道。
“能有什么不一样？”我强装镇定地反问道。
“就是，你之前都不管我喝水走路和回家时间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我妈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现在跟以前也不一样了，你都高三了！妈还能像以前那样惯着你吗？处处都顺着你，然后让你勉勉强强上个本科啊？妈还不是想让你多学习学习，考个好大学吗？难道你还怪妈不成？”
“哦……哦……”我妈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学习？等着我给你学啊？”我咄咄逼人地说。
“知……知道了。”我妈似信非信地进屋学习了。
过了一会儿，我推门而入。
“妈！你怎么进屋不敲门啊！”我妈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得一激灵。
“怎么了？妈进闺女的屋子还用敲门啊？”我顺手拿起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我妈一下子抢过来，“你怎么侵犯我隐私啊？”
“你都是我生的，跟我还谈什么隐私不隐私的？”我话头一转，”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搞对象了？还是跟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啊？”
“妈！你说什么呢！”我妈有些急了。
“我告诉你啊，我把你送进学校是让你学习的，不是让你交朋友的，有那闲心还不如做几道题呢。”我顺势夺过她的手机，随意地翻着短信和聊天记录。
“哎？这个周美是谁啊？”
“我同桌啊！”我妈不耐烦地回答道。
“哦，学习好不好啊？”
“还行吧，二三十名。”
“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才中游啊，你可别跟这种学习不好的坏学生玩啊！”我面色嫌弃地说。
“对了，你最近考试了没有？成绩单给我看看。”我伸出手来。
我妈从书包里掏出一模成绩单，拍到我手上。
“哦，13名，总体还行，哎哟，这个英语怎么才一百二啊，数学也才一百一，这理综啊，啧啧啧，”我做出牙痛的表情，“不行，回头我还得给你报个班，光这样可不行。”
“哎呀，你懂什么啊，这次的理科卷子本来就偏难，这样已经很好了！行了行了，你赶紧出去吧！”我妈烦躁地把我推出门去，将门反锁。
我眨眨眼睛，转身去网上下单了摄像头。
4
从监控里，我看到我妈在看漫画，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大力拍门。
“赵舒！你给我把门开开！”
“妈！你干嘛啊！”我妈受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说把门打开！我再说最后一次！开门！”
我妈不情不愿地给我开门了。
我直直地向漫画藏匿地走去。
我妈惊恐地走到我面前来，张开双臂想要拦住我，声音颤抖：“妈……妈……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冷着脸把藏在床底的漫画翻出来，当着她的面撕了。
“妈！”我妈厉声尖叫道，“这是我同学借给我的！不要撕啊！”我妈扑上来想要拦住我的手。
我厉声喝道：“怪不得学习都退步了，原来是看这些东西看的！你是个学生，小小年纪不学好，不好好学习整天都干些什么啊？”
“看看人家隔壁小明，次次都考第一，人家是比你多个脑袋还是多个眼睛啊？”
“人家小明也看啊！”我妈不服气地说道。
“人家是第一想看就看，你要也是第一我才不管你呢，有本事就搞个第一回来看看啊！也好给我争争气。”
“等等，不对，你……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刚拿回来的……你在我屋里装了什么！”我妈面色惊恐。
“给你装监控还不是关心你啊？要是不装我怎么知道你天天在屋里干什么？不装能知道你偷着看漫画啊？”我理直气壮地说道。
“妈！你！”我妈被气哭了，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
我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上辈子我借了同学的课外阅读书看，被我妈在监控里看见了，她二话不说就给我撕了，说我不务正业，说我玩物丧志，说我这辈子马上就毁了。
妈，你现在知道我的滋味了吗？
5
“妈，我这次数学考了一百三十一，上次你说我考过一百三就给我买那个游戏机的。”我妈笑嘻嘻地过来。
“就考过了一分也好意思过来跟我说啊？还不够丢人的呢，”我头也不抬地说道，“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学习呢，一天天净想着玩。”
我妈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了，小声辩解道：“明明是你答应我的……”
“这次考好不代表下次也能考好，不给你买就对了，这不考好了吗？”我轻描淡写地说道，“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要瞎讲。”
“妈！”我妈的眼里满是泪水，“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管你还管出错来了吗？你都高三了知不知道啊，还想着玩呢？等考不上大学有你后悔的！”我絮絮叨叨地说道。
“行了行了，不买就算了！”我妈赌气地走了。
我默默地叹出一口气，妈，现在你知道被出尔反尔的滋味了吗？
上辈子我喜欢乐高，我妈把我辛辛苦苦拼起来的积木摔碎了，说我不务正业，然后又假装开明地答应我考了前十名就给我买新的乐高，结果当我真的考到前十的时候，她又对自己做出的承诺矢口否认。
6
“妈，我这次进步了五名呢！”我妈拿着新鲜出炉的成绩单，一蹦一跳地拿过来冲我炫耀。
“哎哟，真厉害，妈领你去超市买点东西吧，就当奖励了。”
我妈兴高采烈地点点头。
“来吧，看看你想要什么？”我笑着说道。
“我要吃薯片！”
我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你怎么净挑些垃圾食品？超市里这么多东西还不够你挑的？”
我妈怯懦地缩了缩身子，小声道：“那……给我买根淀粉肠吧？”
我不耐烦地皱起眉毛，“人家网上说那淀粉肠都是骨泥做的你知不知道啊？那东西都是人不能吃的东西，你看大街上谁还买啊？你有没有常识啊！”
“哎呀，人家都辟谣了，那个淀粉肠是假的，算了，那……我要这个乐高。”
“这么就是假的了呢？哎呦，你说说你，成天不好好学习光想着玩啊，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小零碎，弄丢了一个就没法玩，你又不是什么利索的人。”我嫌弃地说道。
“啊……那我不要了……你给我选吧？”我妈垂下眼睛。
“你说说你！挑了又改、改了又挑，一点主见都没有！什么都靠我啊？这么大的人了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养你这么大干什么吃的。”我冷着脸指责道。
我漠然地看着我妈委屈得眼里盛满泪花。
妈，这种被最亲近的人一直否定的滋味不好受吧？
上辈子我考了第一，我妈破天荒地同意我过生日的时候可以请同学到家里来玩。
她问我要请谁来，我说请我最好的朋友。我妈皱着眉头说那人学习不好，让我少跟她来往。
我说那我请同桌，她说同桌虽然学习好但是玩心重，这种人不能深交。
最后我垂头丧气地让我妈选，她又骂我没主见，我只能委屈地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夜。
我妈的性子比我硬很多，也许是以外婆的爱作为底气吧？
在超市里我大喊大叫的让我妈掉了面子，我妈一气之下不坐我的车，自己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