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再爱

我到酒吧时，里面气氛正达到高潮。
　　中间的卡座上，坐着我的丈夫景天，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有个身材高挑，长相魅惑的姑娘坐在他腿上，胳膊搭在肩上，勾着脖子。
　　在在场男男女女的起哄中，女生笑的娇羞，双眼含春，脸颊泛红。
　　景天微眯双眼，透过人群朝我看来，邪魅一笑，说出口的话吊儿郎当“好了，我老婆看着呢”
　　他周边的人转头看到我，讪讪停下来，有人叫了声“嫂子。”
　　倒是景天腿上的姑娘，没有丁点要下来的意思，只是淡淡瞥我一眼。
　　我走近两步，勾勾唇角，笑道“玩儿的还挺刺激啊”。
　　众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盯着我们来回看，众所皆知，我和景天的婚姻名存实亡，形同虚设。
　　景天从小讨厌我，我们的婚姻是被联姻。
　　他肯定是不痛快这段联姻，平日里明目张胆的浪荡风流，我这个空有头衔的景太太自是不会有女人怕的。
　　现在两人面前，我径直看向景天，语气平和“外面有媒体在等你们，跟我回去”
　　景天不为所动，只是玩味的盯着我看，而他身上的女生，更是无所顾忌的往他身上蹭，肆无忌惮，甚至都不会看我一眼。
　　“换场子，扫兴！”话一出，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着景天出去，他揽着怀里女人的腰没有放开。
　　我站在原地，蜷了蜷手指，微微刺痛掌心。出去肯定会被媒体拍到，而他毫不在意。
　　紧随其后，我还是出声提醒“回家吧！”
　　现在也已经晚了，今晚开始各大媒体报道的照片里会是三个人的画面。
　　顿在原地的景天，忽然推开怀里的女人，猝不及防，那女人摔了个趔趄。
　　然后一道戏谑的嗓音响起“听你的，景太太，回家！”
　　过来俯身搂住我的腰，我抬眸看他，眼底恶劣的笑意，只有我看得见。
　　不顾身后摔在地上的女人，委屈喊他，看来他这人对别的女人也没什么温情。
　　这是他一贯羞辱我的手段，故意让狗仔拍下这些照片，闹出绯闻来，让全京市的人看我笑话。
　　因为到最后，是我在受惩罚，这个游戏，他乐此不疲的玩着。
　　我面不改色挎上他的胳膊，和他一起走，上车后，景天立刻甩开我，恨不得离我八丈远。
　　在外面，我还是贤良淑德，温婉得体的景太太，无论别人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
　　景家门楣显赫，在他妈妈眼里，我这个出身无名的媳妇，依然是高攀了他们家。
　　一进家门，景天得寸进尺，将我推至墙壁，扶住后颈，迫使我仰起头。
　　被禁锢在他怀里，透过月光撒进来的光亮，映出他眼底盎然的兴致。
　　我转头不看他，说“放开，我很累”。
　　然后听到嗤笑声，紧接着带着酒气的吻落下来。
　　他从来不需要征求我的想法，只会提醒我需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从一开始就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我在他这儿已经没有了主动权。
　　景天不知疲倦的折腾人，直到后半夜。
　　第二天毫无疑问，我起晚了，但无所谓，因为他从来不会和我睡一起。
　　从结婚第一天起，景天就嘲讽我“每天一睁眼就看到你，真是让人扫兴”
　　起床后先去洗澡，出来热杯牛奶，间隙拿起手机看新闻。
　　果不其然，昨天的事情已然登上了热搜。
　　评论区的网友吵的不可开交，评论也是精彩纷呈。
　　有嘲讽我的，可怜我的，还有骂我的。但我都无所谓了，习以为常。
　　喝完牛奶，意料之中的电话也打来了，是景天的妈妈，我的婆婆，叫我和景天回老宅一趟。
　　景天还在赖床，我就坐在客厅等他。
　　一直等到上午十点，他才慢悠悠从房间出来，头发凌乱，只穿了条睡裤，光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肩臂和好看的腹肌。
　　路过客厅时，懒散的扭头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而我传达他妈妈的话“半小时后回老宅”。
　　景天听到后玩味地笑笑“good luck”，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低头没理。
　　回去路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到了老宅院子，停下车景天就一个人先进去了，他根本不会等我。
　　进屋前我无意间的抬头，看到了二楼窗户边晃动的人影。
　　等我进去时，就听到公公斥责景天的声音传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对得起暖意吗？对得起她爷爷吗？”
　　看我进来，公公安抚我说“你放心，我给你做主。”
　　站在一旁，叫了声“爸爸”，便没再哼声。
　　“温暖意，你上来”，婆婆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喊我。
　　我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转头看了眼始作俑者，对上他薄唇噙笑，戏谑的眼神。
　　没做反应，面无表情的上楼，景天看我这样，怔愣一瞬。
　　景夫人的矜贵体面，在我这里向来不用维持，可能真的是心疼儿子，今天竟然第一次对我动了手。
　　被打时有一瞬间呆愣，没想到她会动手，下了狠手，脸火辣辣的疼。
　　他又想到她刚才的教训“暖意，作为妻子，发生这种事，你应该好好反思自己，拴不住丈夫的心，是你做的不够好，他被惩责骂，你就能心安理得的看着吗？”
　　…………
　　出来时，脸上多了个巴掌印，半边脸大概已经肿起来了。
　　还是公公上楼‘解救’的我，然后公公婆婆就在卧室起了争执，无非还是那些车轱辘话。已经听了太多次，不想听便转身下楼。
　　楼梯口，景天站在那里抽烟，背靠栏杆，一手插兜，背影尽显孤独，气质活像一个纨绔子弟。
　　我沉默着下楼，在经过他身边时，被拽住手腕一拉，被迫转身。
　　看到我肿起的半边脸，景天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捏住我下巴，转向一边，然后轻嗤“啧，妈真狠，那也是你活该！”，后半句话是透了狠的。
　　被他手上的烟呛到，我轻咳一声，拍开他的手。
　　景天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看着我，邪气十足的出声“温暖意，后不后悔嫁给我？”
　　我突然笑出声来“后悔有用？还是你有后悔药？”
　　景天不再说话，但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我。我垂眸看着他手里快要燃尽的烟头，自嘲一笑。
　　不是没提过离婚，但他不同意，他是怎么说的？怎么能这么快就过够了。
　　我没有留下吃饭，就走了，因为只要我在，就免不了让公公婆婆有争执。
　　婆婆的怪罪，我都不卑不亢地尽数收下，我要时刻提醒自己。
　　从老宅出来，我让司机送我回去，结果走到半路就接到养老院的电话。
　　那边的护士说“景太太，您母亲的情况不太好，你赶紧来一趟吧”
　　挂断电话，让司机去养老院，路上我紧紧握着手包，心慌乱不已。
　　到了病房，床上瘦到皮包骨的女人，浑身已经插满了管子，带着氧气罩。
　　明明前两天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我问负责照看母亲的护士。
　　护士颤巍着不敢抬头，说“您母亲今早看到了新闻……”。
　　这五年，景天往我心口扎了无数刀，但在母亲面前，我仍能像个幸福的女孩儿，红着脸和她说起我们，说起景天。
　　走过去抓住妈妈的手，我忍不住哽咽。守了一整晚母亲，景天没有打电话过来。
　　第二天早上，母亲才慢慢清醒，看到我后，叫着“暖暖”，然后浑浊的眼睛起了雾水。
　　拉着我的手，哽咽“妈妈后悔了，以前你说你喜欢他，你们还一起长大，总以为给你找了好的归属，结果现在……”，说到一半，妈妈开始剧烈咳嗽。
　　我给她拍拍背，又喂了半杯温水，轻声哄她“妈妈，不提了啊，都过去了”
　　“你现在过得很辛苦吧？景家的夫人那么强势，本来就不同意这门亲事，景天还这样对你”说完妈妈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不会啊，我们又不住在一起，而且我现在这么有钱，过得挺舒坦的”我努力弯唇，让自己笑得自然。
　　她看了我半天，转头默默流泪，过了很久说“暖暖，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
　　气氛死寂得让人窒息。
　　她慢慢转头，问我“能不能叫景天来见见我？”
　　忽然间，我心如刀割，绵密的痛感难以疏散。
　　我答应她，起身走到门口给景天打电话，一遍一遍的打……却都石沉大海。
　　最后打给他的秘书，秘书说“景总昨天回家后就没有再来公司，说要去澳洲度假”
　　“去澳洲度什么假？那公司呢？”
　　“说是去陪女朋友，公司有您在倒不了”秘书的声音越来越小。
　　挂断电话，站在门口长久静默。
　　母亲开始神志不清，一会清醒，一会昏睡，每次醒过来嘴里念叨的都是“景天”
　　后来我又打了他无数遍电话，发了几百条信息。
　　到凌晨，母亲病情恶化已没办法抢救。
　　在这个寂寥难言的秋夜，我永远失去了最亲的亲人，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
　　连着之后的三天，景天都没有任何消息。
　　葬礼结束的时候，景天才回过来电话，我没接。
　　任由铃声在包里反反复复，响起熄灭又响起又熄灭。
　　隔天回了趟温家，去我原来的卧室拿妈妈留给我的相册，她在这个家连房间都没有了。
　　人去物旧，有人推开房门，无声无息，久久伫立。
　　没有回头，但我知道是他，淡漠落声“我现在不想见你”。
　　门口的人始终没出声，站了会才走。
　　在房间坐了一会那些东西出来，房门没再关上。
　　走到客厅，温家人正在餐厅准备开饭，年轻的女人正在喂怀里的男孩儿吃水果。
　　看到我出来，她抱着男孩儿转身进了厨房。
　　父亲喊我“暖意，在这儿吃完饭再回”
　　“不了”，静静的看着他，原来他两鬓已经斑白，好像突然对他的恨已经释怀了，随着母亲的离开。
　　“以后我们都没有关系了，我也不欠你什么了”不再看他。
　　背后响起他愠怒的呵斥“温暖意，你什么意思？”
　　顿住脚步，没回头，我说“以后我们划清界限，我不会再回来，你们也别找我了”。
　　后背突然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只听到后面发出一声闷响，我匆忙回头，身后的人被餐厅砸飞过来的碗砸中肩膀。
　　抬头看他，对上萧明阴鸷暗沉的黑眸。肇事者明显被吓到“萧少，您……”
　　萧明看都没看他，拉着我阔步离开。
　　路上，谁都没说话，车内一片静谧，黑下来的天将黑暗也投入车内。
　　我以为刚才在门口的是景天，没想到会是萧明。
　　走到半路，萧明忽然停车，摸出烟盒，咬了根烟。
　　打火机啪嗒响起，唇上的烟却没有点燃。
　　他低垂着眉眼“抱歉，我回来晚了”。
　　这是我结婚五年来，第一次见萧明，没想到他会回来。
　　他没必要道歉，这跟他都没有关系。
　　“谢谢你，还疼吗”他帮我挡了一下
　　“不疼，他经常打你？”萧明嗓音泛着冷意。
　　我摇头，“结婚了，他就不敢了”可我惶惶不安的心总也落不到实处。
　　萧明眉头紧锁，唇上的烟要点不点，干脆拿了下来，碾压揉碎，过于用力，指节泛白。
　　扭头看我，还想说什么时，被手机铃声打断，是我的手机。
　　景天的电话又打过来，我看他一眼，然后接起。
　　他似有莫名的火气，无处发泄，下车时，车门关的闷响。
　　“有什么事？”对他我现在没好气。
　　车内的寂静，让手机里的声音无限放大，话筒里传来景天清晰的声音“我明天回去”
　　“和我有什么关系？”声音冷淡。
　　景天被我激怒，“温暖意，别忘了你还是景太太，我也叫你妈妈！”
　　“随便你”不想跟他吵架，只觉得很累。
　　景天轻嗤一声“你明天和我一起去”
　　“别了，现在去看她已经晚了，你也不配再见她了”
　　景天闻言，黑眸缓缓眯起，散发出危险气息。
　　出口的话又散漫不羁“温暖意，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这才是你嘛”
　　我没说话，举着手机，看向车外的人。
　　萧明走到一旁，从兜里摸出根烟，终于点燃。
　　似是感觉到身后强烈的视线，回头四目相对。
　　耳边没有了声音，又清晰的感受到秋风从未关严的车窗涌进来。
　　然后没再管对面人说了什么，我挂断电话。
　　刚挂断电话，公司公关团队的经理就发了消息过来，说景天又上热搜了，附带还有一则娱乐新闻。
　　在他身上有绯闻上热搜，见怪不怪。
　　点开热搜图片，第一张就是景天拉着身旁姑娘的手，在海边踩水，俊男靓女，很养眼。
　　不得不佩服这些狗仔的敬业精神，跑哪儿都能拍着。
　　照片里的姑娘，我见过，华裔女孩儿，自由奔放，肆意洒脱，个性张扬。
　　她和景天倒是挺像，是一路人。
　　一共见过她两次，第一次是在遥远的巴黎，
　　我不远万里去找他，那天晚上景天带我去了酒吧，他喝酒时痞坏的地笑，问我“会喝酒吗？”
　　那时候的我乖巧听话，哪儿喝过什么酒，可能是单纯的眼神，又或是青涩的反应，反正是诱惑到了他。
　　把我拉到角落，落下的吻有点失控，一步步的引诱，让人浑身发软。
　　在场面一度失控的时候，穿着超短裙，露脐背心的姑娘，现在他背后
　　怒嗔“景天，你在干什么？”
　　景天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反倒笑得邪魅“没看到吗，我在和我的未婚妻接吻啊”
　　姑娘闻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我，又看了看景天，
　　如同受伤的小兽，抬腿踢了景天一脚，骂了句“你混蛋”
　　转身跑出酒吧，整个过程，景天没有躲，也没有解释，就像其他看客，还点了根烟抽。
　　闹剧发生又结束，我跟着他回到公寓，一路安静。
　　进门后发现，家里被摔的乱七八糟。